魏婴已经好多天没看到过蓝湛了。
那天他私自跑去审问薛洋,进了薛洋识海。
【资料图】
出来后看了蓝湛一眼就昏了过去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,人已经回了静室。旁边候着医师,还有脸色黑如锅底的蓝湛。
据医师说,因为要在他人识海中拖住对方的注意,同时还要搜寻阴铁,魏婴的精神高度紧张以致疲劳过度。最后阴铁邪气在薛洋识海爆发,魏婴也免不了受到影响。
躺着休息了几天才缓过来的魏婴,跟蓝湛吵了一架。
话头其实是蓝湛提起的,只是他语气很不好:“你毫无准备,独自一人闯进别人识海。完全不考虑后果,甚至不知会我一声。”
魏婴一听这兴师问罪的口气就不高兴了:“你凶什么啊,我有把握的。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?不会吧。既然说了没用,当然先做了再说。”
听到这话,蓝湛黯然垂眸:“觉得没用就不告诉我,你当我是什么?”
魏婴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问题。他从来习惯了想到什么就去做,无需考虑别人。
现在情况不同了,他在蓝家地盘上,还跟蓝湛结成同盟,审问的是蓝湛抓到的俘虏。不论怎么说,他也该事先跟蓝湛打声招呼才合适。
魏婴盯着蓝湛的脸看了会儿,嗫嚅着找补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,下次一定告诉你。”
“你还想有下次?”不用蓝湛提高声音,魏婴都能听出他话中含着的怒意。
对话以两人不欢而散告终。
在那之后,魏婴就再也没看到过蓝湛。
蓝湛没有回静室休息,也不在魏婴的视线范围出现。
每天早上醒来,魏婴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。
连之前蓝湛“重伤卧床”而交给魏婴暂代的国主事务,也不再让魏婴过问。
“国主已经康复,以后事务不用您代理了。王后请自便吧。”
以前魏婴想方设法偷懒,现在不让他管了,他反而觉得失落和不是滋味。
当魏婴跟弟子问起蓝湛去向时,得到的也是回绝:“抱歉,国主的行程我们无权向您透露。”
多次询问无果,魏婴只当蓝湛真生气了,故意躲着自己。
生活上的供应还是一如既往,没人在这上面苛待魏婴。
若是往常,魏婴巴不得自由自在无人打扰,可以专心研究阴铁剑。可这几日他却根本静不下心来,眼睛看着阴铁剑,脑子里浮现的是蓝湛那天的臭脸。
魏婴心绪烦乱,丢下剑出门闲逛,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有些荒僻的院墙边。
墙的那头有几人在闲话。
一人问:“你们说,咱国主跟魏王后的感情,真的跟话本里面说的那样好吗?”
“小樱澜公子”的话本,早已传遍大江南北,稍微对世家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说的谁。
另一人立刻厉声否定:“怎么可能!王后是温若寒硬塞的眼线,国主讨厌他还来不及,怎么可能喜欢他?”
第三人附和道:“长老们说了,我们没人承认他是姑苏王后。含光君是迫不得已才娶他,早晚要拨乱反正的。”
方才说话的第二人冷笑着补充:“等脱离温氏魔爪,国主会迎娶真正的王后。至于姓魏的,从哪来的回哪去,不杀他就是给他恩典了。”说着对其他人强调:“你们以后注意,别让他听到我们的机密。”
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。
魏婴留在原地,如同被一记重锤迎面击中,耳边嗡嗡鸣响,好半天听不到任何声音。
“是了,这才是蓝家人对我的正常看法。”
他在云深的日子过得太舒服自在,跟蓝湛合作得也很顺利,以至于忽略自己最初是怎么来这的了。
被强行塞给蓝湛的王后,指派过来当眼线用的生子工具,这才是他在蓝家人眼中的身份。
他顺着温若寒的意思来此,开始是为了找阴铁。如今,是想联合蓝家反攻温氏。
认清自己的定位和该做的事,别再糊涂过日子了。
“等蓝湛回来,仔细商量下后续吧。希望尽快杀掉温若寒,我就能离开云深。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。”
魏婴满心的酸涩苦闷,拖着脚离开。
消失数日的蓝国主,现下正在清河。
当天晚上蓝湛闯入一处酒楼,踹开顶楼包间的门。
里面坐着的聂怀桑忽地站起,面朝门口看着走进来的蓝湛,从头到脚包括声音都在抖。
“含,含光君,有,有何贵干?”
蓝湛走近:“哦?不是你传消息引我来的?”
聂怀桑拿扇子遮脸,只露出一对眼睛,眼珠还在转:“传,传消息,我,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……”
蓝湛也没心思跟他绕弯子,把前几次收到的信都扔了出来。
“我兄长十年前用的消息渠道,除了我,就只有你的兄长聂明玦知道。”
蓝曦臣与聂明玦多年前是好友,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通信渠道很正常。
而那条通信渠道,蓝曦臣本人已经多年不用,他与蓝湛的通信另有路子。
蓝湛冷冷盯着聂怀桑:“怎么,你要说,是你兄长回来了?”
聂明玦也已失踪了好几年,使用这条通信渠道的不会是他本人。唯一的可能,只剩下聂明玦的亲弟弟,聂怀桑。
“接连两次用特殊渠道传信给我,难道不是想让我查传信人,进而找到你?”
聂怀桑哆哆嗦嗦重新坐下。
信的确是聂怀桑传的。他试着传信其实也是一种试探,看蓝湛是否能识破并找到他。
包括之前的话本事件,都是聂怀桑计划中的一环。既败坏温氏的名声,挑起各世家对温氏的猜忌和愤恨,又展示了自己的能耐——当然,是在蓝湛把他挖出来的前提下。
若蓝湛没本事找到自己这个幕后人,聂怀桑也不打算与之进一步合作。
“如你所愿,我来了。”
蓝湛接着也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“我会在这等一盏茶时间,之后就会离开,传信渠道也会永远关闭。”
说完,蓝湛就不再看聂怀桑,自顾饮茶。
聂怀桑放下扇子,揉捏着衣角,咬唇开口:“好,好吧,是我传的信。”
两人在包间里谈话到深夜。
蓝湛临走前,聂怀桑叫住他:“最后告诉您一个情报,就当见面礼吧,虽然跟你们蓝氏没什么关系……”
“跟你的王后有关。”
蓝湛本来没什么兴致,听到后一句,脚步停住了。
“什么情报?”
“多年前,现在这位温国主曾上琅琊山,找那位隐世的大师问卦。问卦结果是什么不知道,但温国主回来后就开始打压驱鬼一族。”
“这么多年不许驱鬼族有坤泽,把所有坤泽孩子全部抓走,不许习练驱鬼术。我猜,卦的内容对他不利,而且是跟驱鬼族的坤泽有关。”
在情报方面,聂怀桑下了大功夫,连驱鬼族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家族的事儿都调查过。
聂怀桑分析,温若寒不只是单纯针对驱鬼族的坤泽。因为只要有魏氏人在,总会生出坤泽来。那么温若寒最好的选择其实是把魏氏灭族,从此再也不用担心驱鬼族坤泽,一了百了。
“我认为温国主的举动,是想让夷陵魏氏彻底灭族。”
但温若寒也不会就这么直接对魏氏动手,不是他做不到,而应该是考虑到了此事带来的后果。
温氏攻下的世家不少,若是毫无理由将魏氏灭族,会引起其他世家的恐慌和猜忌。
他们会认为,温氏想灭谁就灭谁,下一个轮到谁?会不会是自家?
温氏一直用坤泽去各家联姻,打的也是慢慢收服,细细蚕食的主意。强硬武力镇压和灭亡,只会引来更强烈的反抗。
聂怀桑合情合理的一通分析,得出温若寒的真正目的:将魏氏缓慢灭族于岁月中。
魏婴这个族长,自然不会被放过。
“您当我是危言耸听也好,杞人忧天也好。我劝您,千万不要和王后生孩子,尤其是坤子。”
离开酒楼的蓝湛面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,心里却翻江倒海。
他以为魏婴的家族就是岐山下属最不起眼的小家族,没想到还有这么件往事。
而魏婴的真正身份,没人比他更清楚。
如果温若寒知道了魏婴是坤泽,还掌握着驱鬼术,魏婴还有活路吗?
蓝湛此刻似乎明白了魏婴一直隐藏着身份的真相。
是为了保命,自己的命和族人的命。
魏婴其实早有准备,在下定决心要进行最后决战之后,魏婴启动保护族人的最后行动。
他去了废屋,召唤出红潮并下令:“回去告诉四叔,开始撤退。先从老弱开始,就按我跟他说的做,适当加快速度。温若寒现在正是疯的时候,别迁怒到他们了。”
接连失去两个儿子又丢了阴铁,温若寒不抓狂才怪,谁知他什么时候就会找人出气,魏婴可不想拿族人冒险。
魏婴布置多年的保命计划已到最后关键时刻,不想毁于一旦。
“叫他们藏好,等我杀了温若寒,他们再出来。”
“是,主子。”红衣女鬼消失在屋里。
送走红潮,魏婴干脆直接从后山出去,绕弯子去了山下小镇。
他已经决定跟着伐温队伍攻入岐山,亲手刺杀温若寒。有阴铁和蓝翼在,成功的把握高了很多。
“温若寒一死,下面的世家定会起来反抗。等事态平息,温氏力量再也威胁不了魏氏,这群没有修为的普通人,也不会有人看得上,来找麻烦了。”
魏氏现在基本已无人修炼驱鬼术,魏婴不在,他们就会成为普通人。这样也好。
等伐温战争后,温氏力量大大削减,自然无力再去管一个连修真者都没有的小家族。
至于他自己……
“无论我刺杀温若寒是否成功,都是回不来的。”
不成功自不必说,哪怕成功了,他要从岐山的傀儡军队和温氏人手下逃走,都不容易。
魏婴走到镇中心的河边时,都没能想出什么脱身之计来。
直到他看见站在桥上的蓝湛。
月色下的蓝湛看上去面容清冷,带着柔光。
魏婴脸上带笑,嘴角却泛着苦涩。白天那些人的话,又在耳边响起。
“遇到蓝湛,我以为,也许可以活着离开岐山……是我天真了。大家只是合作,凭什么要求人家在那样危险的地方确保你的安全?”
到时候场面会如何,魏婴不敢想象。他只知道,刺杀之后,蓝家人是不会进去救他的。
“杀了温若寒之后,能逃就逃,逃不了,也是命。不要指望别人。”
这一刻,魏婴轻轻关上了曾对蓝湛打开过一线的心门。
魏婴拖着脚走上桥,蓝湛似有所觉,回身。
“你去哪儿了?”
“随便走走。”
“你才是,一走这么多天,还在生我气吗?”魏婴问。
“我没生气。”应该说,蓝湛不会真正对魏婴生气。
魏婴却没理解蓝湛的意思,笑着道歉:“这次是我不对,身为合作者,的确应该在行动之前先商量。你生气也是正常的。啊你放心,我以后一定告诉你。事先跟你讲,让你有心理准备。”
他一直在笑,蓝湛却没回答,只是盯着他的脸,他的眼睛。
魏婴被看得有些心虚,忙转移话题:“啊对了,关于怎么干掉温若寒,我已经有计划了。你听听看。”
等魏婴“吧啦吧啦”说完,蓝湛立刻追问:“你打算怎么脱身?”
魏婴的计划中,从头到尾没有提过一句自己怎么逃走,蓝湛如何接应的话,一句也没有。
被问住的魏婴把视线和脸都转到另一边。
“你没想过?”
面对蓝湛的问话,魏婴尴尬打着哈哈:“哎呀,到时候肯定很乱的,谁还顾得上谁啊?……再说吧。”
他没有正面回答,反而整个人都转过去了,背对着蓝湛。
“我会把你带出来。”
身后的声音很坚定,魏婴闻言又转回来了。
“不要随便乱讲,你是一国之主,怎么可能深入敌营?”
在魏婴的计划中,蓝湛最多派人跟着一起攻入岐山,给刺杀温若寒创造便利。至于蓝湛本人,肯定在后方坐镇。
魏婴未将蓝湛放进不夜天城的决战中。也许他曾想象过,但今天之后,那点幻想也被现实击碎了。
魏婴以为蓝湛是不放心前线战局,顺口接下去出主意:“想看结果,你找个人跟着我去就行。或者我用纸人传讯,不需要你也犯险。”
今晚的魏婴很不对劲,面上是笑容,话语和态度却全是疏离。
“你不信我吗?”蓝湛想不出原因,只能就事论事。
“不是……”魏婴索性说开了,“你有你的国和人要护,我有我的,各有各的责任。……我不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这不是“添麻烦”的问题,而是在划清界限了。
蓝湛见魏婴始终不肯正面回答,顾左右而言他,也失去了耐性。
魏婴还在发愣,被蓝湛拉到了背上。
“干嘛鸭?”魏婴不明白蓝湛是怎么回事。
背着他一路走下桥的蓝湛来了句:“你真的什么也不懂。”
本还保持着客套的魏婴原形毕露,抱着蓝湛脖子嚷嚷:“我什么都懂!”
“魏婴。”
“昂?”
“你信香又漏了,我们找个客栈。”
“你不要转移话题!”
听着背上魏婴气哼哼的吵闹,蓝湛嘴角微微勾起。
他更喜欢魏婴对他毫不客气,没有礼貌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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